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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是在2008年，13个赛季之后，我终于赢下了该死的总决赛，帮助凯尔特人拿到了20多年来的第一个总冠军。
当终场哨响之际，时间停下了。我的思绪也凝固了。我暗暗期冀着一个绝杀；但比赛是一边倒的屠杀。我们赢了39分。庆祝纸屑落下，我跳了起来。我从来没有飞得那么高，感觉那么兴奋。
我欣喜若狂：人们抓着我，拥抱我，亲吻我，哭泣着。我看到我的妻子，我的孩子，我家人、朋友、球迷，然后，就像一场电影，我的头脑开始迅速回放一些画面：在我还几乎不懂何为投篮时，在邻居比利的车道上打球的样子；在卡罗莱纳的凌晨五点起床，因为我无法停止运球训练；到了青春期的乡村男孩努力接受和适应芝加哥街头的坏家伙；胜利，失败，波折，伤痛，无数回忆，为了达到应许之地去斗、去拼、去争的无数努力；最后，我终于到了那里。
“联盟MVP。最佳防守球员。现在你的履历该加上另一个荣誉了：NBA总冠军。听起来怎么样？”
我摸了摸头上刚出炉的冠军帽子。
“哎呀，我真的太激动了。”
我整理了一会儿情绪。又有无数画面浮现在眼前：在Ruth's Chris牛排屋的家庭聚会晚宴；看韦德和昌西在东部决赛交手；我在格林维尔、AAU联赛、无数公园和社区野球场里的挣扎，前进，成长，永不止步，学习，燃烧能量，一年比一年强，想夺冠，在明尼阿波利斯的12年都想夺冠，想为森林狼球迷夺冠，想为凯尔特人球迷夺冠，想要这最终的胜利，冠军是我最渴望的东西——远胜于金钱、名气或性。现在我的头脑适应了现实，它顺着脊柱进入了我的灵魂，我摘下帽子，仰头长啸，像个疯子。
隔了一会儿，我又说道，“世界之巅！世界之巅！我有资格！我有资格！”
我的嘶吼如此响亮，仿佛声音都能穿过挂在天花板上的16面（很快就会是17面）冠军旗帜，直达天堂。让天堂上面的马利克-西利和埃尔德里克-利蒙，还有我爱的但已失去的人们都听见。是他们所有人带我走到了这一刻。
在一切疯狂混乱之中，我看到了科豆子。我叫他“科豆子”或“豆子”，因为他爸爸绰号是“糖豆”。豆子知道我当时的想法。我一直在追赶他，追赶沙克，追赶蒂米，追赶所有那些传奇，现在终于到了我的时刻。
“恭喜你，兄弟，”豆子说。
“好好享受吧，因为接下来你可没多少机会了。我下赛季跟你这混蛋再会。”
我也必须送上我的垃圾话：“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。这可不再是明尼苏达那码事儿了。”
“替我向瓦妮莎和孩子们问好。”我说。
然后我给了他一个熊抱，搂住他的脖子问：“豆子，你们今晚出城？”
“废话，必须的，”说。“我们今晚就要离开这个鬼地方。”
这对话很美好，因为我知道他有多冒火——豆子比任何人都讨厌输——但我也知道他肯定还是为我这个老哥们感到一点开心的。
我从来没想过他可能走得比我早。写到豆子，我百感交集。我还是无法接受发生的一切。不敢相信。太突然了，太悲惨了，太难以接受了。但当我面对残酷的现实，我最终还是感到骄傲——为科豆子成就的一切骄傲，并感激他曾出现在我的人生，我们曾经做了兄弟。
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费城光谱中心，那是我的新秀赛季。我一直喜欢光谱中心，因为这里的灯光很暗，氛围很有张力。我那场比赛打得不错，结束之后，当我走回更衣室就看到了他，坐在我的椅子上。
“你好哇，KG，”他说。“我是科比。”
“你好哇，”我回应道。“你屁股坐我这儿干什么？给我挪开。”
他很快就跳了起来，我们笑了一阵。他特别有活力，就像个小男孩一样叽叽喳喳。他热情被点燃了。我看着他唾沫横飞。他直接跟我抬杠。我们都还是孩子。他17岁。我19岁。我已经进入联盟。距离他进入联盟还有一年。他一定要和我一样，高中毕业直接参选，所以我们立马就有了共同话题。我从未见过有那么多问题的人。一个接一个地问。
“比赛真有看起来那么激烈吗？”
“废话，当然了，就是那么激烈。”
“就是要交学费。老将觉得你是威胁，你要顶住压力。你会被胖揍。你得坚持自我。”
“你有团队吗？有信任的人吗？”
“我有我的人，但我还算是独狼性格。我感觉你可能更合群。”
结果我没说错。科豆子是我的小兄弟。他很开朗，而我很内向。他爸爸是球星，能指引他渡过迷津。后来，当我们更亲密之后，他给我讲了意大利联赛的故事。他会冒出点意大利语，特别有意思。但在全明星更衣室的无数次畅聊和午餐中，在媒体采访结束后，我们还会坐在通道里，进行只属于我们两个的深入交流。在那里，豆子告诉我他在欧洲生活那么多年之后，融入美国的困难。不只是作为美国小孩融入，更作为黑人小孩融入。在他震惊世界之前，内心早已经历过文化地震。我和豆子背景不同，但某种程度上，我把他看做了另一个自己。他尽了自己应尽的努力。
他会找到各种各样的人去了解联盟。我知道他一定这么做了。他能那么早找到我，让我很开心。
媒体对待他的态度，很多时候也跟对我一样。早在他还在费城附近的劳尔-梅里昂高中读书时，媒体就开始纠缠他。他高中舞会的约会对象时布兰迪，媒体就追到了那里。这让他明白，他的人生永远不会再有自己想要的隐私。我们所有人都一样。
我看着他被选中。看着他在生涯早期遇上难处。他饱受打击。每个人都是。天赋越高，打击越大。有些队友还嘲笑他，让他去“表演（showtime）”。我还记得他对我说，他觉得队友更愿意笑他，而不是和他一起笑。他花了挺长时间才能信任队友。但他还是做到了，他信任费舍尔、泰伦-卢、布莱恩-肖这些人。那是他的真朋友。
我还记得他第一次参加全明星，也是蒂米-邓肯的第一次，我的第二次。1998年，在麦迪逊广场花园。第一次有科比和的全明星。媒体已经开始炒作19岁的豆子如何成了史上最年轻的全明星。媒体盯上了他。或早或晚，媒体会盯上我们所有人。媒体说，乔丹已臻化境，我们就等着看科比能有多强了。
东部队主帅拉里-伯德一早就猜到豆子会特别兴奋。他说：“就让科比投篮。他会把他自己投下去。”伯德就是在玩他。每个人都在玩他。这样的场面给他带来了很重的心理负担。
因为我们关系极好，我能看出他的情绪，我说：“别紧张了科比，我们都到这儿了，到这儿了！”我用拳头敲打他的胸脯，对着他的脸大叫道，“我们是首发！我们才是未来！”
我告诉他，我会给他传球的，第一节打了五六分钟之后，我看他冲向禁区，于是我就传出了来自上帝的空接。我调整了传球力度，以便让这个混蛋在滞空的那一秒能像满月一样明亮，然后他抓住球，双手暴扣。全场沸腾。
“厉害，”他说。然后回防。
我们的阵容很强，豆子、我、沙克、加里-佩顿、卡尔-马龙。卡尔一度因为一次挡拆没做好冒火。很多老将都不爽。但这就是乐趣所在。年轻人要上位，前浪死在沙滩上。这不仅仅是东部与西部的斗争，也是一代人与另一代人的斗争，一场关于年代的残酷较量。
东部队赢了比赛。MJ得了23分6篮板8助攻，是MVP。但科比没丢面，拿了全队最高的18分。他拼尽了全力，而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他在比赛里紧张的样子。
我们之间有那么多美好回忆。我脑海里有那么多碎片。暖心的感觉，亲人的感觉。
2010年达拉斯全明星周末扣篮大赛，我带着两岁女儿坐在场边，豆子和瓦妮莎坐我身边，瓦妮莎被我的宝贝萌化——“她怎么这么可爱！太美好啦！凯文，你真幸运”——科比和我聊了从单身汉到拖家带口的转变。
现在我能想起的都是美好，趣味横生的相处，哪怕是作为对手。
就在豆子被选中之后，我开始了假期，在洛杉矶拍摄耐克广告。科比想让我去洛约拉马利蒙特大学训练，但我从来不喜欢那里的地板，底下都是水泥。我喜欢UCLA，街球人都在UCLA，那才是跑得起来的地方。每个人都有自己要罩的小弟，谁都不跟你闹着玩。说错一句话就可能引发混战。我喜欢那样的环境。
豆子从不去UCLA。他会说，“KG，你该去的是威尼斯（海滩）。”
我在威尼斯打过，但那是很小时候的事了。现在我看待那里的眼光不同了。
“为什么？”豆子问。“威尼斯海滩很多比赛水平不错。”
“在水泥地上打球可不明智，那会毁了你的腿。”
豆子就是在威尼斯打到手腕骨折的。但手腕骨折也没能阻止他继续。什么也阻止不了他继续。
在常规赛，我们都是这样的态度。冲撞、战斗、互喷。有必要的时候我会针对他，能盖他我就会盖他。他会说，“你防不住我。”而我会说：“去你X的。”
那是两名顶级球星、两个凶狠的斗士不断把彼此推向极限。但不管多么激烈，我们从来没在比赛结束后对彼此出言不逊。
我只能记起来有一次是真生气了，那就是2007年休赛期，我当时想要转会。我在森林狼的路到头了。我决定在太阳、凯尔特人和湖人之间做出选择，我想听听科比的意见，看看他是否觉得湖人适合我。我给他打了电话。没人接。第二次打。还是没人接。我检查自己有没有打错：豆子-布莱恩特。再仔细检查一遍，号码没错。再打一次。第五次。第六次。
等我第14次呼叫他之前，我问我老婆：“还要再打吗？”她说：“打。这关乎你的未来。”我甚至找到跟我们俩关系都不错的泰伦-卢，叫他联系我，但豆子一直没联系。在我给他打了20通电话后，我觉得该停了。后来我才知道，他在中国待了很长一段时间。但这不意味着他没收到信息。
地球照样转。那个夏天凯尔特人交易得到雷-阿伦，我一下就有了目标。卢告诉我，“Ticket，是时候了。”昌西-比卢普斯也是这么说的。“没什么机会比这更好了，你得迈过豆子城了，宝贝。”那年夏天，加里-佩顿在洛杉矶重办婚礼，我想去祝贺。安托万-沃克也在场，他才在热火夺冠。他都有戒指了。我俩聊了一阵，他的看法跟Shot和卢一样。
“波士顿才是对的，大个子，你得这么选，你得拿到戒指。”
我能明白安托万的意思，他对我很坦诚，他都是替我着想。哥们给了我人生里最好的建议。
我做出了决定，非常自信，非常坚决。我放弃了与豆子做队友的幻想。很难，但我得做我该做的事。
假如科比和KG做了队友……
在我做出决定，赛季已经开始之后，11月23日，波士顿，我们第一次面对彼此。我是凯尔特人，豆子是湖人，当时有人在罚球，我不想站在他身边，因为不想听他拙劣地解释为什么没回我电话。结果他换了个位置挨着我。然后我又跟他保持距离。最后裁判插嘴道，“你们俩给我站好别动！”
等他过来，我先开口说，“哥们，你一直没回我电话。”
“对的那个。卢给我的那个。”
“你也知道啊KG，我们换号码的频率就跟换抽屉一样快。”
“我觉得你收到信息了。”
“我他妈发了20遍怎么丢？”
“听着哥们，我在中国，我有耐克新鞋出来，我手头从来没有过那么多事。我三头六臂都不够用了。”
“这些我都懂，但你他妈就没给过我一只手臂。”
我们吵了一会儿，被镜头拍下来了，人们小题大做了一番。我是有点受伤，最后，豆子还是道歉了，对我来说这就够了。
我跟科比之间的龃龉总会消失不见。他从乔丹那里继承了同样的冷幽默，事实上，科比有意识地模仿着乔丹。我们那一代球员全是如此。豆子搬到橙郡，是因为那里距离乔丹家不到一小时车程。他连走路的样子都像乔丹。以前他会像乔丹那样绑住小拇指。后来他相信自己比乔丹更强。如果你跟豆子一样强，那你肯定也会说服自己相信这一点——不然你不可能进步。没有人能吓倒你。
与此同时，科比也一直在支持我。2000年，他4-2击败步行者拿到第一个冠军。当时我们都用一种叫Sky Page的加密设备。我给他发信息说“恭喜”，他回复道，“哎呀，这一路可真疯狂。”随后，当他拿下多个冠军后，又打电话跟我说，“别着急，兄弟，你也会有的。”
而我说，“你别跟我扯淡了，我不需要这种大哥式安慰，现在我成小弟啦？”
“剧本已经颠倒啦。”他说。
“好吧，那我就让它再倒过来，你等着。”
爱与尊重。这就是当他在2006年1月22日对猛龙砍下81分时我的感受。我觉得这场比赛象征着他的信念和巅峰。他进入了自己的节奏，一直不停进球。60分不够，70分不够，甚至连80分也不够。81分。真是难以置信。我以为我在看一场电子游戏。而且对手还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，猛龙的主帅萨姆-米切尔。我为自己支持科比超越张伯伦在1962年创下的100分纪录感到恼火。
然后是2009年的总冠军，豆子投篮手食指骨折，还是击败了我们。那才是真正的野兽模式。
在G7，我们给自己打气说一定可以防住科比。这就是我们的策略。但科比还是找到了赢球的办法。当他陷入挣扎，他可以迅速找到状态好的队友。那时候还叫罗恩的梅塔-桑迪福德-阿泰斯特手感正热。他拿了20分，最后那记三分最关键。
我们在关键回合拿出了完美的执行。到第四节最后时刻，湖人领先3分，豆子在翼位拿球，雷贴身防他。球馆里每个人都知道他想要出手。不可能，我们不会让他出手的。拉希德过去包夹，科比向右突破。但雷阻截了他，不让他到禁区。于是，豆子跳了起来，艰难地把球传给外线的梅塔。保罗（皮尔斯）已经换位过去伸手到他脸上，这是很好的防守。我们做了该做的一切，但球就是进了。
那场比赛之后，我们在更衣室抱头痛哭。十几年过去了，仍然很难接受这场失败。那支绿军的实力，不应该只有一个冠军。但豆子的精准传球和梅塔的三分要了我们的命。
在最后一季，科比去到每座城市都得到了很多爱，创造了很多历史经典瞬间。最后一战，他拿了60分，这样的结局想都不用想。
如果我还有什么遗憾，那就是我没能让我们的友谊更进一步。退役之后，我应该多联系他。真希望我这么做了。但科比一直在南边的橙郡，而我在北边的洛杉矶，我们过上了不同的人生，走上了不同的道路。
当我听到科比和他的宝贝女儿，还有那些好人去了天堂，我首先给保罗打了电话。他和我一样痛心。我必须跟他说说话，但我什么也说不出来。我只能哭。是的，我像婴儿一样嚎哭。想到科比的生命是怎样被缩短的，我必须哭。剩下什么反应都不是真的，那种悲伤根本驱散不了。但我一定得从悲伤走向信念，我得相信点什么。精神是真实的，精神是我们都能感受到的东西。关于精神的真理就是，我和全世界的人一样，都将在余生感受豆子的精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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